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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舊照,誘發回憶,並泛起連串故事或相關的情感;不論那是自身的,還是陌生人的。相片是往事的遺物,與真實關係緊密,聚焦於流動的時間的某一刻。相中人是誰,他們是甚麼關係?這個是甚麼地方,曾經發生過甚麼事情?每個細節,構連無盡逸事。歷史、時間與故事,似乎都凝固於影像之中。

照片取代了事實,成為歷史的證據。聚會、旅行、節慶或社區活動等特定時刻,不時需要照片作為記錄。梁志和與黃志恆在徵集照片過程中,拜訪了五個津南家庭(是否就是故事中提及的久保田先生、森口先生、西澤太太、中島先生及石次先生家庭?);又從學校相簿、歷史圖冊及當地新聞報紙中選取,並編寫照片的故事。四、五十張圖片獲選用,狀似是在大歷史的論述中訪尋津南舊日的小歷史,那曾經繁盛的田野、風土及人與事。拜訪是建立關係的行徑,分享家庭舊相簿不只是接待客人的客套,而是視之為朋友的信任。重塑小歷史本身,仿若是擺脫大歷史敘述的姿態。

梁志和與黃志恆看到照片中背向鏡頭無意間被攝入鏡的「路人甲」,視點有趣非常。他們仔細閱讀其姿勢、衣服裁剪、布料、色彩及相關的飾物,然後在攝影棚裡重拍一次。重拍的過程,反映了藝術家觀看照片的細緻及嚴謹;而鮮明新簇的影像,架空了時間的指向,讓人忘記過去與現在的距離。虛空的背境,除去照片原來的情境,令人難以判斷人物的身份、置身的場域及當時發生的事情。

照片除了是影像,也是真實生活的詮釋。不過,照片本身只保留瞬間的外貌,不曾記錄任何意義。意義之產生,是觀看理解影像的結果。最「忠誠」或普遍產生意義的方法,是按照片本身的情境加以詮釋或惴測。因而,照片的意義從來多變,並充滿歧異。當筆者老老實實地希望從文字理解照片背後的故事,卻在多讀幾段之後,即發現一些藝術家不可能知道的資料,又看見若干同一旋律的議題,包括政治運動與性別崗位。

文字並不單是整理資料的工具,亦是跟照片一樣重要的創作部分。梁志和與黃志恆抽離了津南舊照的時間與空間,放大了虛構故事的可能。藝術家構想的內容,就悄悄然嵌入那些家庭的記憶之中。發現虛構,也發現照片意義的可塑特質。

接近原大的照片,假惺惺模仿活生生的真實人物;關於人物的種種,卻如小說般營造渲染出來。香港部屋在把原來的民居拆掉重建,設計風格與用途卻與村落關係不大。《津南遺失博物館》適合於畫廊白盒子展示,它與香港部屋氣質之合襯,如隱喻般述說融合當地民風之藝術祭本身必然有其外加創造之意。藝術不是「大晒」,更不是「工具」,歸根本源,藝術創作者在大地之上能做的,便是藝術。

斑駁的生活本是失落處處,我們不能排除努力翻查與整理過去,就是看見缺失的過程,儘管重尋歷史何等重要。我們「遺失」的不只是對津南的認識與情感,也是從舊照片試圖了解過去的意圖失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