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rt Appraisal Club展覽評論會議(2019.01)

日期:2019年1月20日 下午4時至6時
地點:油街實現
與會者:梁展峰、楊陽、阿三、丁穎茵、郭瑛、梁寶山(遲到)

 

「放浪城市」系列《靜靜雞摘13個如果︰靜漫一種》及《最大展》

「放浪城市」系列《靜靜雞摘13個如果︰靜漫一種》

展覽地點:中環皇后像廣場至香港動植物公園

展期:2018年11月30日至2019年1月27日

參與藝術家:周耀輝、黃照達

策展人:康樂及文化事務署主辦、香港視覺藝術中心籌劃

圖片來源︰https://www.info.gov.hk/

《最大展》

展覽地點:牛棚藝術村 12號單位、8號單位、N5號單

展期:2018年12月2日至 23日

參與藝術家:陳式森(三木)、楊秀卓、唐納天、陳素珊、俞若玫、syan aka MC Yan、羅文樂、陳麗雲、郭孟浩(蛙王)、黃慧妍、林嵐、林玉蓮、關尚智、陳翊朗、鄧國騫、劉南茜、杜躍 x 黎振寧、張煒森、陳泳因、勞麗麗、梁美萍、朱耀煒、程展緯、張志平、劉學成、唐景鋒、蕭偉恒、自己野(羅玉梅x 蘇瑋琳x鄺永嘉)、黃榮臻、馮美華、林東鵬、王永棠、唐偉傑、何遠良、擔泥 x 張景威、莫穎詩(共同創作:盧樂謙、Jesse Clockwork)、周俊輝、袁堅樑(丸仔)、張嘉莉、鄭怡敏(阿金)、黑馬騎士團

策展人:張嘉莉(C&G Apartment)

圖片來源︰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

  • 欣賞兩位藝術家的努力,但遊戲機制不太成立。撇除個人喜不喜歡打機,這個程式完全沒有遊戲層層遞進的機制,令人不知道為甚麼要跟著手機指示去行。例如它一開始就是皇后像廣場,有傳說指昃臣爵士像會在晚上跳到地面,所以人像的四周才豎起三角尖體。要是觀者不知道有這個傳說,便無法把握程式中的詩句和想像。而遊戲則叫觀者到水池去找暗號——但兩者又有甚麼關係呢?
  • 「放浪城市」系列的另一組作品,把聲音變成一閃一閃的所謂「聲音藝術」,已經很陳套了。
  • 因為失去方向(disoriented),所以到香港視覺藝術中心取了小冊子,讀了才再行《13個如果》。先前亦看了《最大展》,兩個展覽的觀賞經驗都很零散。《最大》不是一樁事件,好像是拋出了問題,大家走在一起,卻又凝聚不了甚麼。作品是有趣的,如周俊輝的,非常機靈(witty),還有楊秀卓黃永棠……展覽好像沒有平台去承接這些有趣的東西,值得深究。
  • 但這是C&G的特點嘛——模式穩定,題目亦醒神,但如何可以更捉緊主題?以排版來比喻,展覽是那個檔期之中版面最惡的——量最多、範圍夠闊,但C&G總是沒有用盡這一點。
  • 但《最大》亦可以當成是一個行動而不是展覽去理解——張嘉莉親自帶的導賞團說特意不在十年搞慶祝,而要等到第11年才搞。而最後的拍賣會,亦像是一個聚會,一起取笑藝術市場,又互相支持。互相支持這點很重要啊!例如陳泳因有提,她到C&G學畫,就是為了互相支持。這個文化和文化政治應該才是重點,所以即使楊秀卓只是一如既往以他的位置大叫……當大家都知道未來並不樂觀,能夠各自繼續做自己想做的事,本身已經有意義。梁美萍的作品很個人,但也很有意義。
  • 那麼C&G的角色和貢獻又是甚麼?《落塘藝術節》比《最大展》好。作為藝術組織,C&G可以如何更有point?例如《策你老毛》或一系列批判西九的展覽,捉住了議題,但就是差一點,未能深入希望更好。不一定要很知性,但正因為如此,記者容易抽水,大家都只是重複既定想法。不單是展覽,大家平時都很支持C&G,因為它是現時少數能針對文化政治和社會的空間。但它往往只有姿態,卻拿不到主導權。
  • 亦有可能是他們不想觸到這個地方,而不是沒有能力。這可能因為一進入知性討論,便會產生別的政治。C&G就是想保持嬉笑怒罵吧。所以寫文章很重要,幫他們釐清。
  • 但問題是,這個嬉笑怒罵會把我們帶到哪裡呢?例如楊秀卓的作品雖然搶鏡(over the top),但藝術家的堅持和對政治的關注,仍是值得欣賞的。可是活動和作品之間,如何可以多推一步?現在真的是太輕鬆,失去著力點。作品之間有時互相抵銷。例如程展緯的信,是他一直在堅持的事情,但展覽的處理實在把它放得太輕,重要的議題就此沖淡了。這情況不只發生在程展緯的作品上。
  • 我們似乎想正面肯定他們刻意放輕的做法,但真是一個facebook post便被消化了……這是藝術家作為策展人(artist as curator)的觸覺,而且C&G無論在行內行外都已有一定知名度和影響力,這種放輕的做法似乎會讓文化政治議題太過容易被消費。好像每年燒西九(《西九化談實錄》系列——即每年七月十四召集大家把不滿寫下來然後燒掉),已燒了七年,仍然無法深化議題,亦未能製造關注。更可惜的是,用這種方法罵西九,最多只能泄憤。其實一次就夠,根本沒有消化整理問題。這個形式有值得被尊重的地方,交由別人策展,或者能令它更突出。
  • 「策你老毛」這個說法很有問題——我們連甚麼是「策展」都未搞清楚,便要去拆解它?策展在香港連地基都未有,而你就以藝術家作為策展人來拆?
  • 這種藝術家太大聲的情況時有發生,藝術家有時太英雄,不論老中青,有的還是把藝術界看得很簡單,只有魔鬼、天使、英雄與人民。可能是因為機構突然增多,所以感覺受到衝擊。但這種簡化想法,很容易被抽水。
  • 不是說香港沒有策展,只是說我們缺乏對策展的反思。而C&G宣稱是在反思策展,還找到了形式。但是,策展如果不是這樣,那麼應該是怎樣?不把策展講清楚,我們還是無法累積。所以這並不只是C&G或某一個展覽的問題。
  • 他們其實是清楚自己要以無政府方式行事的,但在概念化的過程中卻是封閉的。他們其實只是給一個題目(在政治上甚至很黃絲),但沒有再把作品消化整合到策展的概念之中。故此,他們可能真的不是在策展,亦清楚自己不是在策展。
  • 藝術家式擺位,就是只看作品需要,迴避詮釋——要窗就畀窗,要大聲可能就放遠一點。浪費了黃慧妍的作品;周俊輝作品亦不應放在那個位置。加上藝術家到最後一刻才知道做甚麼,方法如畢業展一樣。試想,如果把周俊輝楊秀卓的作品放在一起,一個在聲音上大聲、一個在視覺上大聲,可能更有趣。唯有用導賞來重組展覽,以時間而不是空間來重組,變成「分策展」(sub-curate」或「拆展」(de-curate);再加上遊戲方式讓觀眾自己重組…….
  • 回到《13個如果》,程式與定位總是不對,但又要順序行,常常卡著無法前進。其中一個任務是要參與者靜坐……已經給程式氣得七孔生煙,你還要我靜坐?我的電話未夠鐘已自動休機,又要從頭再來。叫我去公園找齊天大聖,很有想像力,如果是導賞團般一齊邊走邊看,而不是一個人獨自迷惘,我會更加高興。又或者只是小冊子,參與者按圖索驥便已足夠。小書的文字令人感動,圖像亦很有想像力,不過旅程好玩不好玩,就看你有多焦慮。
  • 這令我想起王浩然(已離港)幾年前在咩事藝術空間做的蒙古包,當時是八月,還有許多指示。熱到滿身大汗,還要人躺在包內?
  • iPad的format不行,換了Android機,卻裝不到app。最後要安排wifi 蛋和iPhone才行。雖然定位常會出錯,但出錯的地方亦能產生另一種閱讀。最有趣的地方是路線從北到南,地勢亦由低至高,與港島區由東到西不斷外延的發展方向剛好相反。這形式很有趣,時間倒序,還要你留意許多已消失的地標。選擇大家以為自己很熟悉,卻發現原來非常陌生的路徑。大家小時候會常去動植物公園吧!現在重遊,感覺十分有趣。本以為沒甚麼人會去,但原來不同國籍的遊客都會去,日常遛狗的菲傭又有,帶小孩的藝文青都有…… 這些動物為何會流落香港,都是殖民地的故事。可能上班日的景象更不同。想像如果晚上去行……應該會更奇異。
  • 但程式不順,拖到入黑的話,的確令人害怕,尤其是那些銅像位置,真是會教人想起鬼故事。
  • 我剛好遇上兩個日本女子在互拍,感覺更怪異。下來再看譚偉平的AR,但完全不明所以。好像想若隱若現,但現又不夠現、隱又不夠隱。好像三級片想若隱若現,卻兩頭唔到岸。
  • 用英國口音敍述,在香港文化博物館《潛行‧夢空間》的作品已做過。每個房間都擺放一些殖民標記,其實不太能把握他的思路。

 


再論鮑藹倫個展《當家當當家》及《新經緯系列3.1展覽:鏡頭下的紗廠》

鮑藹倫個展《當家當當家》
展覽地點:Para Site藝術空間
展期:2018年12月9日至2019年3月3日
參與藝術家:鮑藹倫
策展人:周安曼

圖片來源︰http://www.para-site.art/

《新經緯系列3.1展覽:鏡頭下的紗廠》
展覽地點:CHAT六廠
展期:2018年12月2日至2019年1月6日
參與藝術家:又一山人、鍾偉燊、何兆南、羅玉梅、謝明莊
策展人:CHAT

《新經緯系列3.1展覽:鏡頭下的紗廠》羅玉梅作品《11-1》

  • 與上次討論有不同的體會。鮑藹倫用抽象的方式講政治,例如為進念做的《借頭借路》,以幾何抽象來講壓抑。而洋紫荊的政治性就更強。
  • 但我看不懂現時的呈現方式,用有別於原來的技術來重現,原來已經粗糙的微粒放得更大……伴著iPhone成長的觀眾可能就不知就裡。
  • 沙發配合電視設置很有趣([令人回想起六四時在家裡從新聞接收這些影像的情景])
  • 她的作品明顯有處理技術的物質性,《借頭借路》簡直是教材,說明當時如何以VHS的技術做剪接,和它的形式美學。但除此之外的情感或政治,我就是看不出來。
  • 抑壓不就是沒有出路與重複,不難理解。
  • 《碧麗珠》令人很感動。從舊的版本到新的版本,小房間的物件[……] 回顧展原來可以做得很有尊嚴。裡面可以包括生命裡的陰暗面,因此更加完整。小房間與常見於回顧展的工作室一角不同,展覽沒有把它浪漫化和神化。更強的隱喻,是小房間在場內更像一個衣櫃。可能是藝術家對自己的疑問——我受壓迫,但我有沒有同時把壓迫傳給他人?《Recycling Cinema》一直被策展人以政治隱喻來閱讀,但其實創作的原意是很個人的,大概亦不要在這裡談。沒有把這些煽情的故事拿出來,正是策展的自控能力。
  • 要欣賞她的作品,不是「進入」,而是「immerse」——在沙發上看《藍》,用耳機聽Meredith Monk的聲音。白色的房間也是沉浸其中。
  • 但欣賞她的困難正是在於,要是沒有這些背景,便很容易只看到形式美學。這些很女性的東西,好想去理解,但很難理解。
  • 啊——那你先不要把鮑看成是女人!
  • 那區凱琳、尹麗娟和李慧嫻又如何呢?可能只是觀者的個性問題[疊聲爭論……]
  • 除了很「藝術史」地根據生平去讀作品,還有甚麼方法可以進入女性藝術家的世界?讀Judith Bulter……?
  • 鮑的作品很身體性,而身體是物質。且與剛在歌德展出的黃智詮比較,他的作品即使是四度空間(four dimensional,因為有時間),卻全都在牆上;而鮑則是要你用身體去感受,即使有時是用螢幕展示。早期的媒體藝術都有很強的身體性。
  • 這與羅玉梅在南豐的作品《11-1》有可比性。那是工人放午飯時的影像,她把影像投映在紗布上。訪問中,她說拍攝的時候廠房已拆得七七八八,其實已沒有甚麼好記錄,故她的著眼點反而是裡面的工人,作品讓他們顯得很有尊嚴。影像中的工人與建築結合在一起,工人如鬼魅般存在於建築之中,勞動被遺忘消失。她就是去告訴你無法記錄的狀態——其他參展者則好想去捕捉和記錄。展出的方法很聰明。紗的物質性和投映結合…… 她之前另一條片,鏡頭就是拍水裡的海草,你花時間慢慢看,會感到鹹的味道。她的作品很需要時間,但其實也很即時,即使只是11分鐘長。
  • 談起工人,會聯想到謝至德,亦可與謝明莊比較……[疊聲,不是人人有看]
  • 謝明莊拍了200位工人,以直螢幕播放,也有被拍攝者的名字,包括工人和建築師等…….
  • 無論怎樣都算是進步吧!起碼保育會提及工人。當然很值得挖下去。
  • 但拍攝還是不足夠——你拍了某人叫陳大文,但陳大文又是誰呢?又一山人拍攝痕跡——但這就是保育嗎?
  • 拍攝建築和保育過程,現在變成「煎釀三寶」之後的第四寶,是指定動作。戲曲中心那批作品都是建築過程中的工人。戲曲中心本身造型有點像鳥籠,作品就是在其中另搭起來的木建築——這到底構成一種怎樣的關係呢?
  • 「係愛定係責任呀?」想起Harry Potter第二集。
    [下刪八掛]
  • 這種方法好弔詭,被拍攝的對象有可能只是被再次滅聲而不是發聲。
  • Japanese American Museum舉辦名為《Gambatte! Legacy of an Enduring Spirit》的攝影展,展示攝影記者Paul Kitagaki的獨立研究計劃。Paul從華盛頓國家檔案館發現大批日裔拘禁營的生活照,並經過長年累月的調查,逐一與相中人會面,邀請他們重訪歷史現場拍攝肖像,記錄各人生平故事——是簡短的文字說明,還有現在與過去。文字與影像的分量是一樣的。
  • 展覽難做,難就難在許多時藝術家以為純粹圖像就已經足夠,忽略了文字說明。文字說明應有同等分量,才能讓觀者真的理解作品。這就是策展要做的工作,甚至藝術家本身都要去思考。
  • 與紀實攝影記者的合作經驗,值得借鑑。例如《端》的拍攝方法,是先有文章才去拍攝。拍的亦未必是現場,但觀點反而更突出。
  • 可能只是多行一步,好簡單去問《11-1》被拍攝者在做甚麼……[疊聲爭論]
  • 難搞是許多時攝影師一旦想放下新聞攝影的身份,便忽略了說明的重要性。
  • 另一個是Museum of Tolerance(L.A.)的展覽《Witness to Truth》,邀請了攝影藝術家Marissa Roth替大屠殺生還者拍肖像照。展覽中,每位垂垂老矣的生還者都留下莊重又自然的照片,並寫下他們對於劫後餘生的感想。其中一位老伯就說﹕「Although it is important to remember the past, don’t let the past rule your life.」老伯幾乎已到人生盡頭,而照片是在旋轉樓梯展示的。好有力,好感動!文字與圖像的互動非常好。另一位則用很詩意的手法去拍風景,但全部都是內戰或屠殺黑人的地點,以19世紀的技術去拍攝19世紀的歷史,未必要好多文字,卻有很豐富的想像空間。
  • 文字與圖像是intercontextual的——字不單是標題,更是製造語境。如何跟攝影前輩說明文字的重要性,而不是否定攝影的重要性?唯有退一步跟他們說,我是在處理影像而不是攝影。這與從概念藝術、裝置再理解攝影很不同。
  • 前輩也不一定是紀實攝影的,視乎他們有沒有需要從慣常的模式中走出來。問題亦不只是攝影師,還有其他藝術家。楊秀卓都是,陶塑藝術家亦如是。